滑稽、混乱、局促与 2020

从去年 11 月陆续收到 offer 并选择了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那一刻起,我想象中的 2020 本应未来可期:二月末实习结束,和一年没回家的女朋友回成都吃好吃的,三月末再一起出国、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安家,我办入学手续,她找到工作。然后就可以过上没羞没臊无忧无虑的小生活。

但我没想到,在二十一世纪的 10 年份的最后又看到了引发肺炎的病毒传播的消息,更没有想到、它对我的一年、乃至之后能产生多大的影响。

开端

这一年是从圣诞和元旦组成的假期开始的,这个假期在西班牙玩得挺开心,但也隐隐担心病毒的情况,回到住所便给在国内的家里人打电话,希望他们小心。

假期结束,回到实习的公司,那时 WHO 已经发布了当时的病毒情况,但还没有提到人传人,但凭借小时候的经验、 加上我虽然有限但还存在的生物知识,我觉得它和 03 年那次应当差不多。

和同事们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聊到了病毒。由于前司在国内也有大量业务,有个同事经常会去武汉参与中国国标 GB 的规范讨论,我便提醒他要小心、最近要避免去武汉,这波疫情可能会挺严重的。但决策也不是他定的,他也只能谢谢我的提醒,若是上级发下来话,该去还是要去的。后来由于封城,后续的会议计划也就取消了。
到了一月末,国内已经大规模封城,城际旅行都要进行多日的隔离。在家人的劝说下,女朋友和我一商量,把回国的机票退了,这样没那么多麻烦和折腾。没想到更多的事情还在等着我们。

滑稽

既然不打算回国了,起码三月份是空出来了,我们就打算先去意大利玩一段时间。行程还没确定下来,到了二月初,忽然意大利变成了疫区,北方很多城市确诊飙增,很多区域考虑封城。于是这一行程就搁置了下来。

转念一想三月到瑞士去坐坐火车、滑滑雪也可以,于是准备订三月的票。忽然爆出了瑞士确诊开始上升、还被周边国家抢了各种防疫物资。

退而求其次,我们去波尔多和里昂总可以了吧,结果第二天波尔多就发现一例从武汉而来的确诊、里昂由于临近意大利也进入了增长期。

各种旅行方案被病毒否决的情况下,时间来到了二月末,我要回到学校所在地帮女朋友搬家。出行前一天,新闻爆出学校所在地有数例确诊、溯源不明、恐成为法国第一个爆发点。

再加上圣诞期间去的巴塞罗那和马德里的爆发,我觉得自己对疫情的爆发真的是指哪打哪。啊,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。

混乱

时间来到三月中旬,在法国封城的前一天,只带了一点点行李就离开了住所,飞到新学校所在城市那边租到的房子(这点足够幸运XD)。但新学校的行政部门暂时远程(直接等于不工作),导致入学手续没法办理,预计到五月底才能重开。

既然入学延后了,就打算先找点事情做。于是三月又开了些开源项目、还有在和合作者的项目里写写代码;四月份重新捡起了 B 站帐号,做一些 KDE 社区的宣传工作、水了好一些视频;五月转世了某境外社交账号,制造一些暴论;六月份又开始拿着狗家的资助打工。

幸运的是女朋友临时签也下来了,可以和我一起呆一年,不至于太过孤单。但由于不是当地学校毕业的学生,她也需要找到工作或者结婚才能把签证续下去。可惜似乎当地招人也不是很多,找朋友内推亚麻的机会也因为经验和方向的原因草草收场。后来总结发现,复杂系统真的不能算是一个好找工作的专业。

六月初,终于完成一大堆 paperwork 顺利入学,然后事情突然就多了起来:合作者的项目;自己的科研工作;赚狗家资助的暑期打工;给女朋友讲计算机工程、算法、前端 ReactJS、后端 Java;还有之前在各个平台挖了的坑。

和合作者的上一个项目投了个他们领域的顶刊,有很多修改意见,程序也跟着意见改,只能感慨顶刊的 reviewer 就是认真负责且专业;自己的工作也逐渐入门,但每天开始 push 自己赶快出成果;暑期打工也要保证一定的工作时间和工作量;而女朋友那边因为研究生主要是建模、分析,太久没有接触计算机工程相关的东西,很多知识已经忘记了,于是需要一点一点从头开始梳理;至于平台挖的坑,无非就是做一些翻译工作、学 Rust、学 k8s 等。在远程工作期间,生活与工作的界限变得模糊,大量的工作积压就非常容易顾此失彼,异常的混乱就由此开始,每天泡在电脑前十多个小时,缺乏社交,脾气也渐渐变差。

压力也慢慢积攒了起来,但总有爆发的时候,于是在八月底到九月底的周末,开始没日没夜的打游戏:先是《GTA: V》和《马里奥:奥德赛》。接着《Nier: Automata》成了数年没有玩过大作的自己宣泄的出口,先是三周目通关,然后是支线,支线有任务依赖于怪物图鉴收集和武器搜集,于是刷了好几个 100% 出来。因为缺乏睡眠,渐渐分不清游戏和现实,内心产生了 “这一切都毫无意义” 的想法。再加上当时全世界的混乱,让我觉得人类最终还是会因为自己灭亡的,自己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。

九月底的时候,开始详细研究如何写更好的 paper。疯狂的自我否定和对这个世界的否定使我消极地面对。十月底的时候,准备发文的一个点子确定了下来,于是推迟了其他事情,专心做这一件事。

混乱逐渐消失,大脑也开始放松,开始考虑自己的工作以外、却同样重要的事情。

局促

远距离搬家留下了很多东西,包括之前在巴黎的房子的合约。法国又时不时封城、限制旅行距离、限制出入境,导致我本人没法再飞回去拿行李和退房,于是就拜托朋友帮我完成退房。匆匆忙忙之下,丢掉了很多东西,比如积攒多年的算法笔记、比如宜家小鲨鱼。最后抽了一周,趁着法国没封城,飞了一个往返,从朋友那里拿走了行李。行李很多,在巴黎上地铁的时候不太方便,差点被黑哥哥抢了。最后托运完行李,在最后时刻赶上了飞机。

而准备发文的那个 idea 确定了下来之后,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整个文章相关的实验、文章的书写和修改,从零开始构建这一切。必须做的事情都是压着 deadline 完成,这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接了太多了工作,亦或是能力开始退化。

十二月初赶完最后一个,猛然发现离女朋友临时签证过期已经没有多久了,去掉圣诞节前后的假期,她及时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已经降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。考虑结婚又正遇到市政厅延缓接待,预估了一下时间,应该是赶不上了;再者说,这种情况下婚礼也不好办,草草了事总觉得对不起她。为了不发生黑户的情况导致黑名单,等疫情结束之后好再回来,最后决定让两年都没回成家的女朋友先回家玩一段时间。

各种局促的事件和事件背景下局限的选择,构成了这一年。

尾声

总的看下来,这一年我的主基调和世界的总体基调保持了一致:混乱。而且如同无头苍蝇,不知何处去。

原本和女朋友多去几个国家、地区玩的计划完全落空,在这一年,每天就是呆在家里,写代码、玩游戏、做饭。
在一年的最后,和女朋友到海边玩一玩,完全丢下工作放空几天,似乎又找回了多年前的自己。

但世界再乱,生活再难,总有一些小确幸,也完成了一些事情、学到了一些东西,也算有了成长。

代码

写了 iOS 版本的 KDE Connect,给全平台填好了坑。

给 embox 嵌入式 OS、fcitx 输入框架、libpinyin 及其 ibus 绑定、homebrew 项目贡献了代码。

学了 Rust、Haskell(未完待续),开了一个简单解释器项目和一个 emulator 项目练练手;学了 Julia、k8s 却不知道可以用在哪;研究了 macOS 的跨进程通信 XPC、跨平台绘图标准 EGL 并写了些 Hello World。

人际

在网上认识了很多人,虽然觉得有一部分人可能和自己的三观不是很合,但我还是觉得人的多样性才是这个社会最精彩的地方,正如生物的多样性才是地球的奇迹。于是心理上把自己定位成人类观察者,看待一切就完全平和了下来。最后这个月,甚至把本就个位数的 Block 和 Mute 列表全部清空。

通过潜水看群友讨论来领悟 programming language、迫害群友成了每天必做的快乐的事,这也很大程度上帮助我。虽然依然总不知道怎么保持好尺度,希望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到的推/群友直接 pm 我呀。


最后,就当得到的失去的都是命。

人嘛,一年一年过得很快的,快乐就好了。